撰稿｜法国博智（Brandz Group）政策研究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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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从法国内政部长Retailleau“离任前两天”的重磅发布谈法国融入政策的方向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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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法国政坛一连串人事与预算风波中，内政部长布鲁诺·勒泰亚欧（Bruno Retailleau）离任前的倒数第二天，抛出了一则在技术层面看似“细节”、在政治层面却极具象征意义的消息：统一设立“公民知识考试”（examen civique）。这项考试以选择题的形式，四十题、四十五分钟、八十分及格，聚焦共和国价值、制度架构、权利义务、历史地理与在法生活常识——这是迄今为止法国对“成为法国人应当知道什么”的最清晰的制度化表达。随后发布的部长令与官方参照大纲，将该考试明确锚定在“入籍（naturalisation）”程序之中。问题随即而来：既然国家希望以可度量的方式检验融入，未来申请长期居留（carte de résident，俗称“十年卡”）的人，是否也会被纳入考试轨道？

要回答这个问题，首先须把“法理上的现在”与“政策路径的未来”分开来说。就现行法律文本与部长令口径而言，公民知识考试是“入籍门槛”的统一化与标准化，不直接适用于十年长期居留或人才护照（Passeport Talent）等居留类型。长期居留仍以合法且连续的在法居住、稳定与充足的收入、社会融入与法语能力为核心审查要件，融入的把关主要通过OFII（法国移民与融入署）面谈和省府窗口的综合评估来完成，而非纸笔或机考的笔试环节。换言之，短期内没有把十年卡纳入统一笔试的法律依据。这是一条必须讲清楚的“政策底线”。

然而，制度走向与执行文化恰恰在这里显露法国式治理的另一面：即便没有新增硬性笔试，省府与OFII在实践中对“融入”的关注度明显抬升，且呈标准化、可验证化的趋势。过去更多依赖官员经验判断的“融入面谈”，如今被“参照大纲化”的知识点与社会规则所悄然重塑。无论是世俗主义（laïcité）在学校、公共服务与职场的边界，还是税费与社保的义务、男女平等与反歧视的底线，甚或是国家象征、国庆日与共和国口号的基本识别，都被纳入“你是否理解法国”的问题集。它们今天是入籍考试的分题项，明天在长期居留的审批台前，也可能成为面谈中的“隐性清单”。这不是把十年卡硬性“考试化”，而是把“融入评估更像考试”——把原本松散的文化理解，变为可以被问、被答、被记录的事实。

在此背景下，离任前抛出的“重磅”并非偶然，更像是一种政策路径依赖的明示。法国自2016年以来持续升级融入要求：语言标准稳步上调、面谈要素不断扩容、对“社会行为”的考察更为精细，2025年的公民知识考试，只是把“价值共识”的抽象要求，转译成可度量的行政门槛。它的直接对象是入籍，但它的外溢效应势必辐射至长期居留的审批文化。未来两到三年，各省府极可能将考试大纲中的知识框架转化为面谈提纲的“知识化表达”——不一定让你去考，但会问你会不会、懂不懂、认不认。这便是法国擅长的那种“温和且坚定”的制度变革方式：先对入籍做统一笔试，随后以面谈参照的方式影响长期居留。

这种趋势，并不意味着门槛“突变”，而是意味着“合规—融入—认同”三位一体的治理新常态。法国传统上以合法性与经济能力为居留审查的两块压舱石，如今则更加重视价值与社会规则的共识**。具体而言，申请十年卡的面谈里，你也许不会被要求背诵宪法条文，却会被问到：孩子教育是否尊重学校的中立原则、家庭是否按时纳税参保、与邻里相处是否理解公共秩序的边界。这些看似琐碎的生活题，背后都是“共和国”的制度神经末梢。法国想确认的，是你不仅“在法国守法生活”，还应当“以法国方式理解生活”。

对中国申请者来说，这种“考试化的面谈”提出了更高层次的准备要求。表层文件与硬指标（合同、流水、税单、住房）固然重要，但软性合规（文化与制度认知）正不断“硬化”为审批必答题。我们建议，把“入籍考试参照大纲”作为十年卡面谈的学习清单——不用死记，但要能清晰表述。至少，你应当能用简洁的法语说明：共和国的三词格言蕴含何意、国家为何坚持宗教与国家分离、自由如何以“他人自由”为边界、纳税为何被视为“共和团结”的体现、学校为何禁止按宗教信仰挑选课程。把这些从题库变成话术，你的面谈将“自然流畅且有说服力”。

从治理哲学上看，法国选择以“教育化”的方式维护国家认同：不是封闭的民族主义，而是开放的制度普遍主义。它要求所有新成员理解一套可传授、可考核的公共价值，并在日常生活中加以实践。这一做法体现了第三共和国以来的历史传统——当年的法语、地理、国歌、国旗和《人权宣言》，曾在学校里统一“教”给每一个孩子；今天，它们被“教”给新公民与长期居留申请者。法国由此完成了一次时代语境下的“制度成人礼”：把融入变成可以学习与验证的技能，并将之视为长期稳定与社会凝聚的前提。

回到开篇的问题：十年长期居留会不会被直接纳入“统一笔试”的硬门槛？从法条与程序看，短期内不太可能；从执行文化看，“考试化的面谈”已在路上。这意味着，准备长期居留的人若能以“入籍考试大纲”为参照，构建一套清晰、正面、符合法国语境的表达体系，将显著提升审批的确定性与沟通效率。我们也提醒，高端签（人才护照）与十年卡之间的路径转换，未来更有必要同步规划语言与公民素养维度，避免在身份跃迁时“补课不及”。

制度的真实影响，往往不是由单一条文决定，而是由文本、执行与文化三股力量共同塑形。布鲁诺·勒泰亚欧“离任前两天”的重磅举动，既是政治信号，也是行政工程：通过一套可复制、可评估、可追责的机制，把“成为法国人”从情感叙事变为理性流程。对法国，这是一种秩序的自我修复；对申请者，这是一份清晰的路线图——把融入，从“感觉良好”变成“准备到位”。

在巴黎的经验告诉我们：法律赋予资格，文化决定归属。把这一点准备好，您与家人的长期居留之路，将更稳、更顺、更可预期。

参考依据（供读者延伸查阅）

• 《2025年7月15日关于公民知识考试的部长令》（Arrêté du 15 juillet 2025 relatif à l’examen civique，刊载于《法国共和国公报》）

• 《1993年12月30日入籍程序法令》及其后续修订条款

• 《外国人与庇护法典》（CESEDA）有关长期居留、人才居留与融入评估之规定

• OFII（法国移民与融入署）关于融入面谈与语言评估的工作指引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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